陶傑 屈得就屈


蘋果訪問美國香港數學家丘成桐,記者下筆,有「屈屈不得志」之語,一位略通華文的朋友,打電話給我,哇哇大叫。

「不是『鬱鬱不得志』嗎?香港八十後的中文,為什麼這個樣子?還印在報紙上呀,編輯和校對呢?」

「香港是個多元社會,要文化包容。」我說。

「但錯誤的事,怎樣包容呢?」這位腌尖腥悶的朋友不服。

「首先,『屈屈不得志』不能算錯,在大中華地區,簡體和正體並用,三十年前是錯的,今天是對的。譬如『麵』和『面』相通,大陸都叫刀削面,何曾錯過?」我對這位沒有多少希臘蘇格拉底邏輯學常識的朋友,把簡單的道理從頭細說。

「這個『鬱』字,」我說:「筆劃太多,結構複雜,意義艱深,在大家看『復仇者聯盟』只求簡單娛樂不想動大腦的淺白世代,這個字早就該淘汰。中國大陸早就廢掉了這個字,『鬱』與『郁』通。憂鬱變成憂郁,正如『澳』這個字太深,也已經廢掉,澳門變成『沃門』。今天,香港的電子傳媒,既然把『科索沃』唸成粵語的『科索郁』,就應該將『澳門』唸成『郁門』──一道門,無端端郁郁吓,是鬧鬼吧?這一切,都要文化包容。」
對方聽了,啞了下來。

「中國二十年代有一位華文作家,很冷門的,你一定沒聽過,他叫做郁達夫,」我說,心中暗暗怪責自己:死啦,這麼老餅的人物我也記得,我太老餅了。華文作家,應該只是向西村上春樹嘛:「郁達夫這個名字,電腦把簡體字一還原,在中港的網絡,都變成『鬱達夫』,與『周潤髮』、『慈禧太後』一樣通用,所以這個討厭的『鬱』字,好像還沒有完全剿滅掉。我期待『沃門土地肥澳』這樣的創新句子。記住,語文是活的,隨時代而變,腦筋也是活的,也要變。美國的奧巴馬,不是說要 Change嗎?香港的梁振英,也把這個字模仿過來,所以民望甚高。『屈屈不得志』,一點也沒有錯,不要亂打電話給蘋果編輯投訴,屈得就屈,錯的明明是你,積點陰德呀。」

朋友稱善,很滿意掛上電話,我也關上了 iPhone,很滿意,我也為朋友上了一節遷就今日香港和中國市場智商的華文通識課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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